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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30.證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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證據

葉清玖嚇得一怔,手上的酥餅應聲而落,在地上摔了個粉碎。

姚鶴臉色立馬就變了,朝著安雪珍怒道: “大膽賤婢!你這話是有意要攀誣本宮!”

安雪珍倒不怕她,快速上前兩步端起那碟酥餅又聞了聞,肯定道: “雖然酥餅的香味濃郁,卻隱隱有一絲苦氣,去宮正司之前,微臣在禦藥房當差,曾見過有人拿一種黑色的粉末去藥耗子,氣味與此毫無二致。”

“你……”姚鶴氣得整張臉都是扭曲的,看著她冷冷道: “你可看清楚了,若是有誤,這汙蔑之罪,你可擔不起。”

她雖只是個美人,只比安雪珍一個司正高了一品,卻是正正經經的主子,若此事當真是汙蔑,安雪珍必定吃不了兜著走。

見她絲毫不恐懼的模樣,安雪珍心中也敲起了鼓。

葉清玖在一旁看著,目光卻大部分都凝在姚鶴身上,她還從未見過她反應如此之大,就算真的是被人汙蔑情有可原,可一個人的性子會突然大變嗎

正想著,突然見姚鶴扭頭來看向了她,雙目盈盈似有水珠: “娘娘,嬪妾好歹是皇家人,名聲可是萬萬不能毀的,這賤婢空口白牙便要汙蔑嬪妾,還請娘娘做主啊。”

她長得本就是嬌弱美麗,再加上近日為了父親的事憂心,更多了三分病西子的情態,柔聲款款,叫葉清玖心都軟了幾分。

若是從前的她,大概此事便就罷了,畢竟總歸無人受傷。

可是如今……

她看了重回身旁的意水一眼,她會意,上前來將姚鶴放在葉清玖袖子上的手拿開。

“既然如此,那便讓太醫來查查吧,也好還此事一個公道。”

話音剛落姚鶴的眼淚就流了下來,噗通一聲跪在葉清玖跟前,哭訴道: “此事不論結果如何,宮中也必定再沒有嬪妾的立足之地,娘娘您,這是真的要逼死嬪妾啊。”

葉清玖明白她的意思,宮裏最忌諱的便是人言可畏四字。

可事到如今她也被徐柔謹一事折磨得心力交瘁,心腸在不知不覺間硬了許多,只隨意揮揮手,意水便上前來將人強行從地上攙了起來,又有兩個小宮女去請太醫。

葉清玖端坐在首座上,命幾人進來看住姚鶴和安雪珍。

姚鶴一直在哭,聲音淒淒委實動人,在安靜的大廳裏顯得甚是違和。

曾經自己也想要當她做朋友的。

酥餅還放在桌案上,一陣陣香味鉆進葉清玖的鼻子,她慢慢得細細得聞,好似也問到了些許苦氣。

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心頭,葉清玖忙端過旁邊的茶盞喝了一大口茶往下壓了壓,只是她日常的茶水吃得淡,喝下去只餘口舌淡淡的清香。

手指重新扣上茶盞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,打斷了姚鶴一直的啼哭,她擡頭睜著淚眼朦朧的眼睛看她。

“無妨,換杯茶而已,你繼續。”

話一出口,葉清玖自己都驚了,她的語氣竟然可以如此平淡。

聽露忙上來換茶,剛端起那盞杯子,就聽到葉清玖輕聲道: “沖一壺濃濃的釅來。”

聽露詫異: “可是娘娘您不愛喝濃茶”

葉清玖淡淡說: “有時也會喝的,特別是犯惡心的時候,用這個壓最好。”

聽露摸不著頭腦,今日娘娘也沒吃什麽重油膩的葷腥,怎麽會犯惡心。

很快太醫來了,宮正司的許宮正和幾位司正也問詢趕來,一個個氣喘籲籲,顯然是臨時得到了消息,跑過來的。

聽露的茶也泡好了,葉清玖也便就端坐在位置上,有一下沒一下得吹著上面的浮沫,看著太醫當場查驗。

若當真有毒,那便是姚鶴膽大包天,竟敢當面下毒害人,這在宮裏也是很難出現的。

大廳裏靜得除了太醫查驗的聲音,便只餘呼吸聲。

可憐許宮正一大把年紀了,還如此頻繁得遭到驚嚇,此刻她站在一旁,恨不得眼珠子長到太醫身上。

若是真有毒,那宮正司也難辭其咎,畢竟她們同時也擔監察之責,特別是今日,若是貴妃娘娘真的吃下去……後果不堪設想。

可若是沒毒,以下犯上的又是她宮正司的人。

想到這裏,許宮正忍不住瞪了一眼安雪珍。

大廳裏各個都懷著不同的心思,直到很快,太醫得出了結果,他在眾人的註視下收起自己的東西,站到葉清玖面前躬身一禮: “娘娘,此物確實含有劇毒,只這小小一塊酥餅,便可取人性命。”

這句話如同打破平靜湖面的一塊巨石,原本寂靜無聲的大廳突然就熱鬧起來,低低的驚呼聲此起彼伏。

許宮正一顆心上上下下,最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向葉清玖請罪: “微臣有失監察之責,致使娘娘險些遇害,還請娘娘恕罪啊……”

老人家說到後面聲音都在顫。

只是葉清玖默默端起了聽露一早送上來的釅茶,在嘴邊輕輕瑉了一口,霎時,一股強烈的茶味充斥口腔,將心底裏湧起的惡心一下便壓了回去。

“你怎麽說”她這話是對姚鶴說的。

姚鶴臉上都是淚痕,妝面有些花了,只是眼眶中的淚卻不知是何時收了回去,神情淡漠,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。

她擡頭看了葉清玖一眼,臉上似乎還掛著笑意: “就算真有毒又如何,難道就能證明的嬪妾下的況且嬪妾好歹也是五品美人,要害您一個貴妃,若此事屬實,皇後還在呢,這件事貴妃覺得自己能立刻做主”

看著姚鶴幾乎是瞬間就變了的臉色,葉清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:她知道此事不能拖。

可是她怎麽會知道

葉清玖心中疑惑,卻知現在不是細究的時候,她沒看她,即刻下令給還跪在地上的許宮正: “將這碟糕點所有經手過的人都立馬抓起來,若是兩個時辰之內審不出來,你這個宮正就別當了。”

說這話時她一直冷冷看著姚鶴,看著她的臉色漸漸產生了些許變化,不可置信道: “宮裏已經被你鬧得人仰馬翻,你還敢這樣查你就不怕前朝真的參你一本!”

“這就無需你擔憂了。”

葉清玖說完,見底下還沒有動靜,將眼神掃過去,許宮正跪伏在地上不敢答話。

姚鶴說得對,現下宮裏已經是人仰馬翻,若是再這樣大動幹戈,就算陛下不懲罰貴妃,她們估計也不好過。

氣氛一直有些焦灼,姚鶴看著這番景象,忽而得意起來,看著葉清玖就要冷嘲熱諷兩句。

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直跪在眾人之後,大殿角落中的一個人慢慢往前挪。

安雪珍站了出來: “謹遵貴妃令。”

許宮正被驚得看著眼前這個不知何時出現的背影,心驚肉跳,險些暈過去,當即就要呵斥他,誰知道葉清玖先一步便直接開口令她暫領宮正司。

安雪珍無視許宮正和一幹同僚又驚又恨的表情,領命快步離去。

她也是私心,許宮正的顧慮她如何不明白,只是自己在宮正司受的排擠也是肉眼可見,丟了今日這個機會,怕是一輩子都爬不起來。

見事已至此,許宮正也是無可奈何,當即就要請旨一同前往,卻聽到輕輕一聲茶盞扣在黃花梨桌面的聲音。

葉清玖不輕不重將杯盞放下: “你們都留在這裏,今日誰要是離開,本宮認她同罪!”

此言一出,再加上之前宮內對貴妃的流言,楞是將下面跪著的這群人唬得沒一個敢動。

其實葉清玖心裏也沒什麽底,面上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,實則手心裏已經出了汗,生怕被人看出她色厲內荏。

可是沒辦法,姚鶴沒理由殺她,有這個理由的現下只有已經慌了神的皇後,此事極有可能就與皇後有關,而她早就看出來了宮正司有皇後的人,若是將她們放出去,誰知道會是個什麽結果。

至於安雪珍……在她出門的時候,意水就已經看懂了葉清玖的眼神一起跟了出去。

這件事總要有人辦,看一個人,總比看一群人容易。

況且意水是宮裏的老人了,對宮中諸事頗為熟悉。

殿內一片寂靜,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,葉清玖漸漸有些扛不住了,她下意識想要尋求支柱,擡頭看向右邊,卻是空無一人。

她一楞,往常都是初翠站在這裏的。

聽露好歹跟她多年,與她心意相通,一看她的動作便知道是怎麽回事,附在她耳畔輕聲說: “初翠姐姐說娘娘看著她心煩,這幾日都在外院,要奴婢去將她叫進來嗎”

下意識的,葉清玖就想點頭,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,就被她立即壓了下去。

她還沒有原諒初翠呢。

可一直這樣她心中又實在沒有底,想了會兒,她輕聲叫聽露,在她耳畔輕輕吩咐: “你去將外頭的太監和有些力氣的宮女都叫過來,就守在門外,不許出聲,若聽到我叫你們,便沖進來。”

聽露聽得眼睛越瞪越大,這是要打起來的意思

可這不是在宮裏嗎這些人怎麽敢犯上

葉清玖此時不好與她解釋,只催促她快去。

聽露雖驚詫,可葉清玖的命令她從無不聽的,忙走出去。

殿內人依舊不敢亂動,只姚鶴一直看著葉清玖與身邊的宮女竊竊私語,見著聽露走出去,冷笑一聲: “娘娘是又想出了什麽手段要去構陷臣妾嗎”

“構陷”葉清玖不想看她,又飲了一口茶: “本宮與你們不同。”

她的擔心不無道理,狗急尚能跳墻,又何況是人,若此事是真的,那就是……又何況是皇後。

過了大概一個半時辰,明儀宮門口響起一陣騷動,葉清玖聽了一會兒,見聽露走了進來,說是安雪珍回來了。

不止是她,還帶了一個宮女。

那宮女被捆了個嚴嚴實實,一身狼狽,臉上也有青紫的痕跡,顯然是被人打了。

安雪珍叫她跪在地上要她向葉清玖坦白,可她哭得打嗝,說了好幾次都沒個結果,安雪珍急於表現,幹脆自己說。

她說話很快,劈裏啪啦像倒豆子一般。

事情很簡單,在姚鶴宮裏發現了那毒,就藏在這宮女的妝奩中。

安雪珍指著那宮女,道: “這賤婢死不承認,微臣實在不得已帶她回去動了刑,才撬開她的嘴巴,這東西,原本就是姚美人的。”

這就真的是人贓並獲了。

當場眾人都被唬得一驚,特別是許宮正,她其實一開始是不相信能這麽輕易查出來的,她在宮裏呆了六十多載,歷經三朝,就沒見過這麽明目張膽的下毒。

姚鶴顯然也被嚇到了,嗚嗚得立馬又哭起來,翻臉比翻書還快,直罵那宮女誣陷她,主仆二人竟然就這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罵起來,都說是對方的主意,都說是被誣陷。

葉清玖聽得幾乎要笑起來,好歹也是內宮,這都已經證據確鑿了,還狗咬狗。

可她還不能叫安雪珍把她們帶下去,這是個機會,供出皇後的機會。

姚鶴本來是跪在地上,大概是忍不了被一個宮女羞辱,突然就沖上去啪一個嘴巴子甩在那宮女臉上。

力道之大,那宮女霎時就被打蒙了,本已經紅腫的臉立時又腫起來一大片。

葉清玖也被這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驚到了,她雖也是在大宅院長大,從前也見慣了阿娘懲罰下人,卻從未見過自己親自動手,還打得這麽狠的。

“娘娘!”

姚鶴直接轉身就朝著葉清玖撲過來,安雪珍忙眼疾手快去攔住她。

沒碰到葉清玖,葉清玖也不在乎,盡量探頭朝著葉清玖大聲道: “娘娘,嬪妾也是受人指使脅迫啊!都是皇後!是皇後娘娘指使嬪妾給娘娘您下的毒啊!”

葉清玖皺眉,她很謹慎問: “皇後豈是你能隨意攀誣的!若是沒有證據,本宮勢必要先治你的罪!”

“娘娘!嬪妾有證據!”

姚鶴說著,從自己袖中摸出一枚鐲子: “這是皇後娘娘為了讓嬪妾辦事給嬪妾的信物,是皇後的嫁妝,娘娘去一查便知!”

沒想到還真有證據。

安雪珍率先接過來遞給聽露,又由聽露呈給了葉清玖。

她細細看,雖不知是否為皇後嫁妝,但看品質不凡,姚鶴多半沒有撒謊,況且嫁妝這種東西尚宮局一直都有備案,去一查便知。

她交給聽露叫她去查,聽露前腳剛走,之前被打蒙的那宮女終於回過神來,臉都白了,大呼道: “主子你自己害人卻要我頂罪,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替您瞞什麽了!”

說完她看向葉清玖,哭喊道: “貴妃娘娘!那鐲子根本就不是皇後娘娘給的,是有一日奴婢和姚美人去禦花園散步撿到的!奴婢當時看得清清楚楚,當時奴婢見這鐲子不凡心裏害怕還勸姚美人交給皇後娘娘,由她去找失主,可娘娘胸有成竹說沒事。奴婢當時還疑惑姚美人怎麽一副知道這主人是誰的模樣,現在想來,應該是那時就想好了要借此攀誣皇後娘娘!”

這丫頭可能被真的被打傻了,葉清玖耐著性子看她聲情並茂講完,然後淡淡道: “你之前說是姚鶴要你頂罪你才不替她瞞著,後面說的全是姚鶴和那鐲子如何如,就算是真的,你身上的嫌疑也脫不開啊,那毒粉可是在你妝奩裏發現的,你真要自救也該說是姚鶴趁你不備把那毒粉放你那兒才是啊。”

那宮女顯然有些跟不上葉清玖的思路,支支吾吾說: “奴婢……奴婢……奴婢是不忿姚美人竟然攀誣皇後,才……”

這丫頭還是沒聽懂她的話。

葉清玖不想聽她再說什麽,漏洞百出,不如不說。

揮揮手想叫安雪珍將她嘴堵上,被吵了這麽久,葉清玖自己也有些頭疼了。

她現在有種預感,這件事,或許就會牽出徐柔謹的那件事。

誰知沒等安雪珍動手,姚鶴先冷笑一聲,狠狠啐了她一口: “你就是皇後放在我身邊的奸細,你還真當我不知道!”

葉清玖呼了口氣,原來如此。

那這宮女所言自然也不作數了。

她任由這兩人又吵起來,端坐在首座上看著下面這幅鬧劇,長長呼出一口氣,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松了下來。

可腦袋一松,她心中就立馬閃過一絲疑惑。

這件事,是不是過於順利了

正想著,她看到聽露一臉難掩的喜色從門口走進來。

“娘娘,尚宮局查了,這就是皇後娘娘的嫁妝鐲子。”

還……真的是很順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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